五條空雖然聽不到這話, 然而身體卻似有所覺般，傳來微妙的情緒波動。他擡手輕輕按在胸口上，透過衣服感受著正在跳動的心臟。

內心裏彌漫著覆雜難言的情緒。

而他, 此時正在欣賞驚悚血腥電影, 不應該會出現這些情緒。

很快地，五條空便反應過來，這不是屬於他的情緒，是來自本體的雙生兄長——五條悟的情緒。

他頓時沒了繼續看電影的心情。

身旁的裏梅敏銳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，下意識側頭看去, 話還未來得及開口，便聽見五條空道：“裏梅, 把我的藥拿來。”

裏梅默默站起, 轉身走上二樓書房裏，取來五條空原身常吃的那幾種藥丸。

止痛、鎮定和安眠。

缺一不可。

在換了義骸之後，五條空已經有段時間沒再碰過這些藥丸。這些藥丸藥效強, 過量食用會對身體帶來極大的負面作用，所以浦原喜助禁了他的用藥量。

只是, 五條空從不在乎這些。

此時，他非常不好受, 屬於五條悟的情緒波動對比起先前，並不強烈，然而卻像根刺針般，不斷刺紮在他的腦海裏, 時時刻刻提醒著五條空，那位兄長的存在。

幸好，這副義骸沒有心臟病。

接過裏梅遞來的藥丸，五條空取出了鎮定和安眠這兩種藥物, 直接扔進嘴裏、咽下，苦澀的藥味頓時在口腔裏散開。

“我有點疑惑——”五條空重新仰靠在沙發上，闔上眼歇息，靜靜等待藥效發揮，聲音輕得像是風般：“為什麽換了副義骸，依舊逃不過名為‘五條悟’的桎梏？”

裏梅沈默。

他知道五條空想要的並非是答案。

“就像是——”五條空忽然擡起手，模擬著觸摸天花板的動作，聲音冷得刺骨：“我是他靈魂分割出來的一部分。”

“逃不了、掙脫不開。”

唯有，真正的死亡可以解決。

“呵。”五條空勾唇輕蔑一笑，放下手，視線重新回到電視熒幕上，可惜他此時對電影已經沒有興趣了，幹脆拿起遙控器關掉。

沒一會兒，裏梅找到了原因。

“五條悟離開五條家後，途中前往墓地祭拜你了。”裏梅收起手機，匯報著最新消息。

“唔……他是不是說‘死了也不讓人安心’的這種話？”五條空側頭看向裏梅，略微思索，他便猜測到五條悟為何會突然前往墓地。

這事和伏黑甚爾有關系。

伏黑甚爾雖然不常出現在他身旁，畢竟是五條悟曾見過的存在，可是‘五條空’這人已經死亡，所以只能聯想到裏梅的身上去。

這樣一來，五條悟再過不久便能推測出天內事件的真相，得知五條空才是這事的幕後黑手。

“唔……這個推理結果挺讓人滿意。”五條空心情愉悅道。

雖然遲了一年，不過好歹是尋找到真相了。

此時，裏梅打開了筆記本，調動到墓地那邊的攝像頭，果不其然看到了五條悟的蹤影，而且對方說出口的那句話，和五條空的話沒有太大差別。

五條空不承認這是雙子間的感應，這不過是他了解五條悟這個人罷了。

想到這點，他的心情瞬間變得不好。

而五條家就遭殃了。

事事不順利。

本該能在一天內處理好的變賣手續，卻因為各種突如其來的情況，而被迫延遲到第二天。

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事。

但凡五條家準備售賣出去的名下房地產，沒有任何一家公司願意收購，就連放到拍賣網站上也無人問津。

五條家主一個頭兩個大，忙得分/身乏術。

拖延到第四天，巨款利息變成4%，不動資產變賣的速度沒有任何改進，再加上調動資金上又遭遇了大問題。

幾間銀行同時卡住了這筆巨款，讓五條家主重新提出申請，然而數次提出的申請卻仿佛石沈大海、音訊全無。

任由五條家主在書房裏大發雷霆，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實。

畢竟，五條家就算是禦三家之首，然而在整個日本的世家裏，只能算是中上等的存在。

這天，陽光明媚，清風徐來

浦原商店

裏梅推動著輪椅，身旁跟隨著兩個撐傘的黑衣人，為輪椅上的白發少年遮擋住灼熱的陽光。

還未靠近浦原商店，便見浦原喜助正站在店門口、招待著兩位少年少女。

聽聞輪椅滾動聲，三人下意識看了過來。

“日安，浦原先生。”五條空朝浦原喜助打了個招呼，視線隨後落在橘發少年和黑發少女身上，向他們兩人點頭一笑。

“日安——”浦原喜助滿臉倦意，眼底血絲清晰可見，兩個黑眼圈堪比大熊貓，像是幾天沒好好休息過，強撐著精神招待這幾位客人。

“這事——我們下次再來找你吧。”

見有其他人前來尋找浦原喜助，黑發少女打量的視線在五條空身上轉了圈、收回，接著和浦原喜助揮揮手，拉著身旁的橘發少年就跑了。

等兩人都離開後，五條空滿是歉意地看向浦原喜助，道：“抱歉，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？”

“沒事，他們只是前來拿貨而已——”浦原喜助斂起眼底那抹倦意，笑瞇瞇地打開扇子，視線在五條空身上掃了眼，轉身朝店內走去：“我最近制造出一副全新義骸，和你的靈魂鍥合度高達99%。”

他的語氣，聽起來有一絲莫名地興奮。

這具新義骸的鍥合度遠比五條空目前所用的更高。鍥合度越高，意味著和人類軀體越相似，甚至能夠達成生育等行為。只不過，這同樣表明靈魂無法輕易脫離身體，不然便會因此而受傷。

以五條空目前的狀態來看，義骸不單只鍥合度要高，而且還得隔絕靈魂對義骸所帶來的負面影響。

這種義骸並不容易制作，浦原喜助耗費許多時間、心血和浪費了幾具義骸後，終於制作出這近乎完美的義骸。

當然，這還得等五條空試過後才能記錄數據。

五條空壓下心底裏那抹不詳預感，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異樣，相反的他對這副義骸很有興趣。

不會是死亡。

而是，一種無法預知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的感覺。

“麻煩浦原先生了。”他溫和道。

浦原喜助帶著他們來到實驗室。

實驗室內，臺架上擺放著一具制作完美的義骸。

裏梅推動著輪椅走上前，來到臺架旁邊，距離近得五條空伸出手便能觸碰到義骸。

五條空側頭看去，伸出手輕輕撫摸過義骸的肌膚，觸感和人類無異，甚至比他的皮膚都還要好上許多。

“不過，在這之前，我得和你說明一件事——”浦原喜助走上前，掀開義骸上的白布，露出那張和五條空一模一樣，卻又更加精致的臉，嚴肅道：“我把崩玉放進這副義骸裏，我無法擔保你的靈魂是否能承受得住。”

“但是，有利有弊。”頓了下，他繼續解釋：“要是沒有任何不適應，那你以後便能夠重新站在陽光底下。”

浦原喜助表情認真，讓人不敢把他的話當做玩笑。

在經歷了幾次失敗後，浦原喜助想到了能打破死神和虛界限的物質——崩玉。

他懷抱著探究的心思，將封印後的崩玉當做主核心放進義骸心臟口，結果所制作出來的成品超出意料之外。

浦原喜助有信心，這具義骸能彌補五條空靈魂上的問題。

“崩玉？”五條空歪了歪頭，當意識到這是屬於死神界的能量物質，並不是他能追問的存在後，他笑著轉移開話題：“沒關系，我相信浦原先生——”

浦原喜助聽到這話，低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白發少年，一股覆雜的情緒驀然在心底裏彌漫。

這份信任太過於沈重。

在這一刻，他開始思考，當初選擇把崩玉放進義骸裏，是不是正確的做法？

因為，他無法預測到崩玉會帶來的影響。

畢竟五條空只是純粹的靈魂，並非是死神。

而且，除了想要解決五條空的靈魂問題，浦原喜助得承認，他藏著一抹私心。只是在對上那雙註視著他的淺藍眼眸後，這些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。

“我賭——浦原先生不會傷害我。”頓了下，他輕笑出聲：“畢竟，我從來沒賭輸過。”

接著，五條空看向身旁的人：“裏梅。”

裏梅眉頭緊皺，他並不讚同這件事，在未知的風險前，五條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，然而當視線落在對方的臉上後，拒絕的話瞬間說不出口。

他只得無奈應下。

沒有人可以阻止五條空，就算那個人是他。

在決定好要嘗試這副新義骸後，五條空便把手上頭的事都先給處理好。

對於他而言，這些事情非常簡單。

“一旦我出了事，以後就由裏梅暫時頂替‘空先生’的位子。”五條空拿起筆，在筆記本上寫下要註意的事項，偶爾停頓深思，沒一會便寫滿了整整一頁。

“你想要做什麽，那就去做。”

裏梅想要覆活兩面宿儺。

對於這事，五條空從未曾升起過想要阻止的念頭，畢竟他們當初立下的束縛，便包括這個。

裏梅冷著臉。

“別擔心，我不會有事的。”五條空把筆記本遞給裏梅，滿臉輕松笑意。

像極了一年前，進行驚險萬分的心臟移植手術時，五條空也是這樣對裏梅說。

他不會有事。

畢竟，五條家和五條悟都還活得好好的，他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死掉。

“對了，還有一件事。”等裏梅接過筆記本後，五條空忽然響起另外一件事，他微凝眸，食指輕扣在扶手上，慢條斯理道：“裏梅，我要你先把獄門疆找出來，然後交給浦原先生代為看管。”

聞言，浦原喜助挑眉。

“然後，你繼續和虎杖香織打交道，我要知道她的真名——”

雖然是和虎杖香織合作，然而五條空卻沒準備把獄門疆交出去，這玩意——想要的話，那就高價者得之。

擺到明面上來拍賣，那才有意思。

裏梅面無表情提議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不如讓浦原先生偽造假獄門疆。”

以假亂真，先迷惑住虎杖香織的視線。

五條空看向浦原喜助。

浦原喜助笑容僵住，隨後無奈地點頭應下。

半個小時後，交代好重要的事情後，五條空便準備換上全新的義骸。

就算浦原喜助說出了義骸可能存在的問題，他依舊很喜歡這副義骸，無論是外面、手感還是身型，都是他喜歡的款式。

就在這時，裏梅倏地按住了他的肩膀。

五條空怔了下，淺藍眼眸裏泛起笑意，擡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，安撫道：不用擔心，如果我真的死亡——

“束縛在自動解開前，你會達成你的心願。”

裏梅沒有應聲，側頭看向浦原喜助，眼神凜冽，冷冰冰道：“你最好祈禱不會有事發生。”

不然，他就幹掉這個奸商。

浦原喜助連忙高舉起手，做出投降姿勢：“請放心，雖然我無法預測到會出現什麽問題，但我保證——絕對不會是死亡。”

聞言，裏梅斂起眼底的冷意，松開手、後退幾步。

五條空，是他目前為止最滿意的合作者。

要是對方這麽輕易就死掉的話，裏梅會感到少許麻煩。

安撫好裏梅後，五條空對浦原喜助道：“浦原先生，你現在就可以開始了——”

“我把性命和靈魂交予你。”

“……這種惡趣味的對話就算了吧。”浦原喜助無奈，舉起拐杖對準五條空的心臟口，道：“就如同上次那般，你不會有任何痛覺。”

“好。”

在拐杖即將戳在身體上的剎那間，五條空倏地轉頭看向裏梅，溫和道：“等我。”

要不是言靈術對本身沒作用，五條空也想像游戲裏的輔助系角色般，往自己身上扔幾個buff。

裏梅看不到靈魂已，透過浦原喜助的動作和語言，約莫能夠推測出目前的狀況。

五條空進入了新義骸裏，按照浦原喜助的意思，他能立刻清醒過來。

然而，十分鐘過去了。

躺在冰冷臺架上的少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，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般，唯獨逐漸起伏的胸口，證明他還活著。

裏梅看向浦原喜助。

浦原喜助眉頭緊皺，按照常理來說，不應該會發生這種事，他立刻替五條空做了個全身檢查。

“數據顯示正常。”

而且，沒有因為崩玉作為主核心，而出現其他問題。

只是，純粹的沈睡——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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